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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在消失的老手艺――裁缝

2009-09-01 17:25:00 来源:书摘 梁平 我有话说

黄文斗师傅,今年76岁。12岁那年,父亲请村里手艺最过硬的铁匠,打了把上好的剪刀。剪刀,是父亲给他准备的拜师礼。送了剪刀,拜了师傅,黄文斗便算正式入行,成了个小裁缝。这一晃,就是64年。

2003年,我刚认识黄师傅,他就说:“老了,60年的老裁缝喽。”而今,4年过去了,又有人问及老人的从业时间,我满以为他会说64年或是虚数65年,不曾想,他还是4年前回答我的那句话:“老了,都60年喽。”

也许老人觉得整一个甲子是道坎,做满已属不易,那多出的几年,就无需再提。这六十多年,黄师傅从没有离开过脚边的缝纫机。他告诉我,从小裁缝到老裁缝,辉煌的是他青壮年那段,当然也是最累人的岁月。刚入行,手艺不到火候,客人瞧不来,只能帮师傅打下手。年富力强时,手艺精到了,生意红火了许多,可孩子多、负担重,即使没日没夜地干,日子过得也并不宽裕。而今,年纪大了,手脚不灵便了,手艺也过时了,挑剔的客人看不起他缝制的老款式,瞧不来他走的老针脚。

黄文斗老人的裁缝铺,在常德城西的落路口。这铺子,是他15年前从一个修锁匠手里顶下的。铺子虽小,却具备所有“铺”与“家”的功能:铺,在房屋前半部。左边是作坊,是黄师傅主要的活动场所,在这里,可以一边裁剪缝纫,又可与隔壁雕刻墓碑的老友聊几句,打发些烦闷闲暇的时光。右边则是生活区,摆设了些居家过日子的家什,锅盆碗灶一应俱全。屋中,有把竹躺椅,几十年坐下来落的腰椎痛,全靠它缓解了。家,在房屋彩条布背后。横摆的床铺,一面临墙,一面紧贴彩条布隔断。入睡前,黄师傅得从床尾爬到床头。“哎,有时候起个夜什么的,很不方便。”他叹了口气说,“有什么办法,巴掌大块地方,要弄出几室几厅的气派,那怎么可能呢?”老人拉了拉彩条布,想尽可能地缩小门洞的开口,避免过路人一眼看透卧室。然后他回转身,和我开起了玩笑:“古时候,皇后睡觉,都是从皇帝的脚头爬进被窝的。那么高贵的人都爬得,我算什么?”

老人乐观与随遇而安的心态,是生活磨砺出来的。黄师傅60岁时,挑了缝纫机,拿了剪刀,卷了铺盖,从桃源老家来到常德,到城里摆了个小摊,缝穷补旧。摆摊的日子很苦,早出晚归,风吹雨打,生活没有规律,工作场地不能固定。遇雨,一把破旧的遮阳伞,挡得了缝纫机,却露出了剪裁板。淋湿顾客的衣物,轻者埋怨,重遭责骂,还得一个劲儿地赔不是,点头哈腰地道歉。现在,就算铺子再狭窄,也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了。

说起裁缝手艺,黄师傅忽然想起什么,急忙起身,从床底拖出一口皮箱。皮箱因年长日久,早已褪去光华,不能分辨原本的颜色。认识他几年了,终于挨到了知根透底饱眼福的时刻。老人弯腰在箱内捣腾了半天,也没见他摸出啥惊骇之物。我偷瞟了眼,皮箱里好像除了成堆的布头残片,就再也没有什么东西了。黄师傅使劲地想了想,不解地自语:“明明在这里边的,怎么就不见了呢?”我问他是什么宝贝。许久,他才回过神来:“哦,几粒扣子,年轻时铰的中式服装的布扣子。”老人刚学裁缝那会,没有缝纫机,缝衣全凭手工一针一线地拼接缝合布块。靠一根手针、一根纱线、一把剪刀、一条蛇尺、一块画粉,接单、夹、皮、棉、纱等各种面料,用滚边、镶嵌、对花、裘皮拼花、盘花、襻等功夫,做马褂、坎肩、旗袍、中山装。此时,黄师傅脸上露出了自豪的笑意:“这些,才是我最拿手的,而今的裁缝没几个拿得起。”

  (读者余娟摘自《生存恐慌:最后的老手艺》,南海出版公司出版,定价:36.00元 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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